谶言
第44章谶言
寂照庵檀香袅袅,佛光普照,阮泱说明来意,便有一位小尼姑将她带往静慈师太那里。
禅房雅致却也不同寻常,未请香只种花。
小尼姑得到太师同意,便拿了块蒲团放在地上示意阮泱对静慈行礼。阮泱磕了三个头后,正于小像前打坐的灰袍姑子将佛珠捻完一圈后,起身看她。
少女打扮素净,一头乌发上只绑着条鹅黄色发带,如雪肤色被阳光照得微微透红,细腻到可看见脸颊上柔嫩的茸毛,眼睛适才哭过,看人的眼神水灵灵的。虽身上没一件儿值钱的饰品,但从气度看来绝非什么乡野村妇。静慈道:“小姐容姿尚佳又年轻,日后定能择个温柔体贴的夫婿,何故要断绝尘寰?″
何故?
阮泱垂下眼眸,她与宁羡之间的爱恨纠缠,像洪水般在她脑海里奔涌,她叹道:“爱错了人,又辜负了对我真情实意的人,我想停止这一切。”她很懦弱,无法直面陆文瑾热烈,也不敢与宁羡抗衡,或者说,她不敢赌,不敢赌宁羡是否会因她迁怒于陆文瑾和陆家人。宁羡睚眦必报嫉恶如仇,如果有朝一日寻到她,定会让她生不如死,她受什么样的罪都可以咬牙撑过去,可陆文瑾若因她出了什么意外,她怕是会疯掉。她犯的错,只留她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静慈闭上眼,语气极度淡:“此处不收贪恋红尘之人,既然小姐心中有放不下的人,又何苦勉强自己?看似及时止损,实则适得其反。”“小姐您还是想好再来吧,送客。”
师太已赶客,阮泱只好暂且离开,她沮丧地开门,还未来得及抬头,一道黑影不容她拒绝地将她圈住。
对方没轻没重的,又比她高大许多,阮泱的脸埋在他坚硬宽大的胸膛几欲窒息。
她在这熟悉的香气中挣扎无果后,反用双臂将陆文瑾圈住,随后朝他肩头用力咬去。
阮泱才松开贝齿,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外滚。有衣物包裹,陆文瑾根本就不会疼。
还好,没有太晚,小姑娘的头发还在。
少年用掌心心摸了摸她湿透的脸,责备中带着心疼:“看看,你又意气用事,我明白你的苦衷,你不过是担心牵连我。”“可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要珍贵的珠宝首饰我有能力给你,你要尊贵的身份,我亦可以许你,哪怕你想自力更生拼出一番事业来,在整个大邺我也可以为你兜底。”
“阮泱,我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乞丐了。”阮泱推开他狠心说:“你是谁与我无关,这里是佛门重地,你与我这般拉扯成何体统?是要效仿宁羡那个疯子么。”少女背过身离去说:“说最后一遍,我不爱你,哪怕宁羡不能从一而终,我也甘愿做他的妾,而非你的妻!”
她把门合上缓缓蹲下,她压住哽咽说:“我就是变心了。”静默半响,阮泱依旧抵着门,等重新睁眼时门外那道黑影已不在了。静慈蹙眉:“原来你是阮氏二小姐,废太子之妻?你不是随废太子前往北地了么,怎会回到巴蜀?”
阮泱揉了揉麻木的双腿,在静慈面前掀开衣袖,白皙纤瘦的小臂上有好几处刺目的淤团。
她道:“此事说来话长,嫁给太子并非我所愿,我冒死从太子身边逃到巴蜀,确有意求此处庇护,但绝非是陆将军。”“若我日后抛头露面只恐会暴露,如今只盼此处暂且收留我,待我寻到谋生之策,定会自行离开。”
静慈看着阮泱身上的伤痕,将阮泱的八字还给了她,师太双手合十,闭眼摇头叹道:“一个郁郁而终,一个死无全尸,真是段孽缘。”阮泱一愣:…您是在说我和太子的结局么?”师太不语只道:“我乃修行之人,无法掺夹在你们三人之间,罢了,你也是个可怜人,往后就暂且留在庵中浣衣打杂吧。”阮泱听罢喜极而泣:“多谢师太收留。”
黄花堆积,落叶纷飞,转眼到了秋日。
北地的夏日很短暂,这才初秋,当地人就已穿上了薄袄,八角檐廊下,侍女在屋前张忙碌着,将各州郡送来的贺礼往里头挪。两地陷入僵局,双方兵力都损失惨重,这几个月北地与大邺达成一致,两地暂且暂战和平来往。
又听闻金莲夫人前些天被诊出有孕,这个孩子又是宁羡第一个孩子,北地上下颇为看重,可谓是双喜临门。
金莲从前就怕冷,在庄子里下水干活是不得已,如今做了主子,骨子里的那点儿娇气更是写在了脸上。
屋里不让开窗,榻边的薰笼散发出甜香,金莲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一手捧着热乎的汤婆子,一手轻轻地放在还未显怀的小腹上,往下看去,那双纤细笔直的腿裸.露在空气中。
膝盖红肿溃烂。
年轻的婢女为正为她抹着药膏,许是因力道不小心大了些,金莲忍不住一颤,膝盖上的剧痛让她本就烦躁的心愈加不安。她眉头皱起,抬手就往那婢子脸上掴去:“你是瞎了么?不知道我会疼?!婢子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她们从前是伺候阮泱的,前头那位夫人脾性温和好说话,就是平日里不爱笑,还总被殿下气到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可她们都喜欢陪着阮泱,愿意想尽办法哄阮泱高兴。而新主子仗着得宠,就一个劲儿地刁难人,要知道,金莲从前可是和她们一样低贱的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