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
答案,“我何时说过要走?阿姊自己说过的,一条绳上的蚂蚱要共进退。你若想要继续走下去,我便只能跟着你走下去。” 预想中已该断掉的线又这么粘了回去,却原来不是细线而是蛛丝。秦九叶愣住了。 何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以她对这少年的了解,他绝不是这种言听计从的人。 饶是设想过无数种结果,秦九叶仍是对面前这人的反应感到惊讶。 她低头摩挲着腰间的半块玉佩,半晌才低声道。 “若你是为了解药的事,大可不必担忧,果然居不会将医了一半的病人扔下等死。而且我已同督护说好要一起查那秘方的事了。你不是不喜欢……掺和这些麻烦事吗?” 他当然讨厌麻烦,但他更讨厌那个人。 李樵抬起头来。 他回想着那日在果然居金宝同他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再开口时,声音中已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卑微。 “但阿姊已经决定了,不是吗?在阿姊看来,断玉君比我可靠、比我正直、比我值得信任。接下来的路,若你选择同他一起,我跟着便是。阿姊可是嫌我?可你也并没有说过,你要走的路容不下三个人并行。” 李樵注意到自己提到邱陵的时候,秦九叶面上那稍纵即逝的些许不自然。 他无法判断那点不自然源于何种情绪,也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听后会作何反应。因为这不是他所熟悉的人情世故,他也从未将自己摆在如此被动的地位,他所面对的情形同他以往经历过的一切都有所不同。 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蠢事。 他学东西向来很快。可学谁不好,偏要学那姓司徒的废柴。 彼时司徒金宝也是如眼下这般,对着既没有用、又求不来的东西苦苦哀求,甚至为此放下身段,去迁就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 或许他根本不该继续忍耐、假装卑微,或许他应该抽刀断水、拂袖而去,或许他应该一个人上路,再不用烦恼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在他想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的时候,他便已经向她开口说要留下来了。 秦九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空气静得让人不适,半晌才干巴巴地开口问道。 “说完了?” “还有。”少年看一眼她的脸色,抛出自己最后的筹马,“你说过要教我的事,我还记着呢。阿姊不能说话不算话。” 好一个说话不算话。 昨晚在河边莫名质问她的人明明是他,怎么说着说着好像又变成她亏欠他了呢?明明是他自己要留下来的,明明是、明明是…… 秦九叶叹息一声,终于上前一步接过了他手里的那块破布。 “这没你的事了。你先把柴添上,入夜前将药垆再烧热些吧。” 女子说完这一句,便挥舞着破布继续同那招牌上的泥污“搏斗”去了,显然打定主意不再谈论此事。 李樵原地立了片刻,提起柴刀转身向院内走去。 直到此刻他仍不敢相信,他竟选择了留下。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留下从来不是一个好选择。离开才是他最擅长的事。 他将那把柴刀插在地上,随即伸手探入腰封中,摸出一样巴掌大小的物件来。 那是一面样式古朴的铜镜,铜镜背后錾着两个古体字“不藏”。 昨夜他跟着她、并从那老妇手里将它买下的时候,可没想过这镜子到头来会砸在他自己手中。 眼下那两个字看着是如此刺目,仿佛两根针无时无刻不在刺着他心口的皮肉,提醒他:他是一个藏着秘密的人。而他的秘密是如此不堪和卑劣,永远也不可能在她面前坦露。 不是他慢了一步,也不是那邱陵占尽先机。而是从一开始,他便送不出这面镜子。 日光在山头陨落,少年将那面铜镜重新包好放回腰间,随即踏入阴影之中,眉间情绪随着最后一缕阳光一并隐去,再难寻踪迹。 他沉默着提起柴刀,比往日更利落地劈砍起新柴来。 不远处,身娇体弱的药僮摸了半日鱼、挑了两桶水,整个人便已累瘫在那东倒西歪的柴火垛旁。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眼皮偷瞄向那修剪柴秧的少年,明知故问地开口道。 “你瞧见她腰间那玉佩了吗?” 少年头也没抬,显然并不打算搭理他。 金宝见状,更来劲了,支起一条胳膊又继续问道。 “你可知那玉佩是谁的?” 这一回,少年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手中那碗口粗的木柴顷刻间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