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
。 山道上马蹄声渐近,偶有几名腰间露着半截刀鞘的江湖客快马经过,不由得一个个将探究的目光投向那马车里,心道这又是城中哪户不常出门走动的人家,行这山间险路也就罢了,连赶路的时辰都计算不好,这么个走法,只怕天黑前也到不了城里,遭了山匪盗贼便怪不得旁人。 可就在他们放缓了速度靠近那马车的下一刻,山路间突然响起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那声响同他们方才骑马发出的声响全然不同,而是沉重的、掺杂着金铁击鸣声。 那是军马特有的马掌负重落地时的声响,绝非寻常富商家的马匹能够发出的声响。 几名江湖客互相递了个眼色,瞬间便拍马走远了。 江湖中就是再嚣张的魔头也不喜欢招惹军中之人。而如今这世道可不算太平,何必为了一时兴起而陷入麻烦? 骑马的江湖客们消失在山路尽头,山路间那不见真面目的军马马蹄声也再次隐入山林之中,仿佛方才那一阵声响不过只是行路人太过紧张产生的错觉。 黑色的马车继续慢悠悠地在山路间晃荡着,赶车的小厮自始至终都没有左顾右盼过一瞬,只盯着眼前蜿蜿蜒蜒的山路,偶尔挥动着手中的竹节鞭,也只是驱赶那些迎面飞来的山间小虫。 前方的弯路到了尽头,被遮挡的视线重新变得开阔起来。 突然,紧靠山体一侧的密林中冲出一个身影,方才在路面上站稳脚,便摇摇晃晃地冲着那驶来的马车迎面而去。 打头拉车的两匹大青马一惊,嘶鸣着停下脚步,连带着其后的车舆跟着一顿。 赶车的小厮扶了扶掉下半截的帽檐,连忙转身探进车帘内,确认了一番后才又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就这一瞬间的工夫,那冲到山道上的身影已经靠近,依稀是个挑着两只破筐的老翁。 老翁行到马车前又有些踟蹰,暂时立在那里不动了。 而就在此时,先前那军马马蹄声再次响起,一道骑马的身影从后方出现。马上的人一身布衣、披着斗篷,瞧着像是个急着回城的赶路人,三四道拐的山路尘土飞扬,那人愣是一瞬间便快马赶到,开口时声如洪钟、气场开阔,绝非寻常练家子,一看便是行伍出身的骑兵。 “何人挡在路中?这是邱府车驾,还不快快让开!” 山路中的老翁闻言,这才摘下头顶的油毡帽子,露出一张沧桑黝黑的脸来。 他捏着帽子的手搓了搓,开口时声音莫名显得有些扭捏。 “官爷莫急,我、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带了些新挖的笋尖……” 他边说边卸下身上的东西、用一根棍子撑住扁担,随后伸手便要揭开那破筐上盖着的草垫子。 那骑兵见状,当即掀开身上的斗篷,右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 “慢着!” 老翁吓了一跳,手中的草垫子应声落地,破筐里确实只有些胖瘦不一的笋尖,倒也并没有其他东西了。 骑兵见状这才缓缓放下了按刀的手,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冷硬,大手一挥、示意对方让路。 “我家大人今日进山祭拜,需要斋戒沐浴,入口的东西要比平日更加讲究,岂能随意吃些山野里的粗陋之食?说了不买便不买,快快让开罢。” 若是往常他这般不客气地说出这一番话,那些小贩大都会识趣地避让开来,生怕惹到不该惹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可今日眼前这个,却是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愣是没有一丁点要退开的意思,反而更往前凑了凑。 “我不是来卖东西的,这些不要钱。我知晓将军今日乃是进山祭拜,这才特意赶过来的。听闻他素来喜欢这绥清的笋子,早前几年洪涝不断、水路不通,如今托了将军的福才好起来的,这都是一早从黛绡河上运过来的,剥之前还带着露呢……” 老翁诚恳地描述着自己那点带泥的笋子,似乎是生怕对方不信,下一刻便要转身从扁担挑着的竹筐里拿些出来验货。 可他方才那番话实在太过蹊跷,一个卖笋老翁,怎会知晓镇水都尉邱偃的日程安排与喜好、甚至早在守在路边?只怕不是早有预谋,想着要图些什么。 那马上之人如是想罢,瞬间便拔出刀来,声音中带上一股不易察觉的杀意。 “都说不要了,怎地还赖着不走?我家大人不稀罕你那点东西!一会误了回城的时辰,你可担得起这责任?!” 那老翁似乎被对方的反应惊到了,一时间不能动作,骑兵见状便要驱马向前、逼迫对方将路让开来。 然而下一刻,一道声音从他身后那辆马车中传出。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