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第74章第七十四章
祁泠回到二房,下马车时见宅院外墙靠着一辆宽大的纂刻黑漆的马车,祁家主子用的马车样式一致,细节却有不同,这两四角挂着古纹铜铃。是慕容氏的马车。
她匆匆拿起帕子,擦去眼角处残着的几点泪,曾经在琅玕院被大夫人撞见的难堪仍存着,因着人在里面,脚下步子迈得有些艰难。大夫人同冯夫人妯娌之间关系一般,往日无事从未来过,此时来此只能为她和祁清宴,还有……腹中子嗣。
玉盘掀开帘子,让祁泠进屋。
冯夫人和大夫人在罗汉榻两侧坐着,她进门前两人应当没说话,因她走到内室,里面还静默着,无人开口。
“母亲,大夫人。"祁泠微俯身,行了周全的礼。在她脊背稍弯时,大夫人手扶在榻边,动作似要起身。只是祁泠的礼行得太快,只俯了个身便站起来,大夫人双手交叠着,重新坐好,掌腹紧压着下面的手,忍着满腹的心酸,应了一声。“阿泠,你来。“冯夫人招手招祁泠过去,拉住祁泠的手,让女儿坐在自己身边。
待祁泠坐稳了,冯夫人又起身要出去,祁泠下意识抓紧冯夫人的手,但冯夫人拍拍她的手,“阿泠,大夫人有话同你说,母亲在外等你。”冯夫人出屋后,祁泠垂着眼,从嗓子眼没再发出一个音来,静静等着大夫人开口。
两人都没说话的功夫,大夫人在打量着祁泠,娘子眼周红肿,长睫之上挂着稀碎未干的泪珠。
她的憔悴与伤怀,大夫人看在眼里,又听冯夫人说了祁泠近些时日胃口不佳,每顿只吃几口清淡的,时不时也吐,日子不好过。同病相怜,清宴没了,有人同她一般难过,大夫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你怀着孩子,这几日还难受么?”
祁泠摇摇头,道没有。
大夫人又安静一阵儿,抬手间帕子遮住发酸的鼻腔,缓了缓,复道:“曾经我怀清宴时,头两月吃不下东西,吐得厉害,险些保不住……后来,难熬的日子过去了。有了孩子,对其他便没了指望,一心盼着清宴好。”她说完,转头看着侧旁安静垂头,眉眼温和的娘子,道:“…祁泠,我当初待你不好,误会你是他的女儿,言辞难听……今日来,羞愧难过皆有,为人母亲,却不得不来。”
她的态度和从前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上,解释了从前为何待她不好。但祁泠知道,即使大夫人没误会她是大房的孩子,也不会喜欢她。此刻软了语气,只为一件事。
祁泠干脆道:“我不走,就在这里,将孩子生下来。”她回来的路上已然下定决心,如宋家此前不知她身世,她便回金城去了。只是从前知晓未认,默许她被错认成祁家亲生,以后也没必要了。况且…这是他打定主意要留下的孩子。若是他在,肯定会想法子,让她生下孩子。
“那以后呢?"大夫人缓缓说着:“无论男女,这都是长房唯一的血脉,一定要在祁家养大。你作为生母,要同孩子分别,长久不见么?”祁泠茫然,没想到这里。
她从医馆出来,解了心中犹豫,定下要生。可之后呢,难道她也要做抛弃孩子的母亲么?这几日浑浑噩噩,她未想过那般远的事。“你来做清宴的正妻。”
此话一出,祁泠更懵了,转头望大夫人,微张着唇,嗓中发出一点含糊疑惑的音。
任凭她怎么想,也想到不到大夫人今日为此而来。大夫人却坦然,既然开了口,也无犹豫的机会,干脆接着说:“只有你为正妻,孩子才是祁家长房嫡出的血脉,身份、来历皆无可诟病。清宴只这一个孩子,我想让他九泉之下瞑目。”
她其实在家中辗转反侧多日,才定下主意,道:“这几日,我问过清宴身旁的侍从,他们都说,清宴正在想法子娶你。”若祁清宴还在,即使祁泠身份大白,两人毫无血缘。但曾经有居于同一屋檐下,被人当做嫡亲兄妹的日子,成婚实在不妥当,大夫人绝不会应允。可如今,儿子没了,只剩下这一点血脉,出身慕容氏,她无法接受唯一的孙辈身份不明。
大夫人道:“从前我不会答应,如今却是委屈你。我已同母亲提过,母亲也答应了,只要你肯进门来,在家中便是琅玕院的主子,大房交由你来管,同清宴此前一样,全当我多了女儿。”
“若你不愿,只求你好好生下孩子,家中不会亏待你,念在……清宴曾帮扶于你,求你,为他留下这一点血脉。"她说着,又擦起泪。这孩子是她唯一的盼头,连带着孩子的母亲,她也一并接纳。
大夫人走后,冯夫人进屋,坐在祁泠身边,攥着她的手,慢慢顺着,“这几日母亲没同你说,只是到了今个,必须要拿主意出来,不能再糊里糊涂地过下去。”
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怎么能无名无分地生个孩子。“祁家是一汪池子,从远处望过去清澈,内里却有不尽淤泥,一不小心,整个人都要陷进去,再出不来。你去了,有着少夫人的名头是好,锦衣玉食来日不愁,可是以后几年,几十年,你都要自己守在大院子里过活,阿泠,这太苦了。”
“母亲,我愿意去。"祁泠却道。
她想过了,她不想嫁人,没有夫家,留在哪里都会惹人非议。况且,祖母对她有恩,此刻要没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