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石
第20章赌石
最终,明翡选定了一块木那的雪花棉材料。她这几日清闲得过分,要么往文墨的也木西去,在那挑选石头,一坐一下午,要么待医院里,给自己看中的几块翡翠画设计图,再接受孟怀端点拨。原本有块蓝水料,质地澄澈透明,她想做竖起来的湖面和游鱼,可随着灯光变化改变流动的形态。
明翡尤为满意这个灵感,也是她擅长的手法,草图出来了,但被孟怀端一句话否了。
他说,不要待在安全区。
你想呈现的,在比赛那一小个光线固定的玻璃展柜里,不一定如你所愿的完美。
然后她又看上一块紫翡。
几抹高明度的紫凝在纯净细腻的白底上,可作人物,再以紫的明亮画龙点睛。
图画一半,又被孟怀端毫不留情地否决了。他的意见是,人物雕刻偏向公式化,没有能出错,也没有太能出彩的地方。而明翡更加擅长物件、景色的排布与打造,不要在重大比赛里为了突破,而扬短避长。
一方面让她不要待在安全区,一方面又建议她不能放弃自身长处。换做旁人,还真很难接受孟怀端南辕北辙的两种说辞,尤其初稿已经花时间和心思画出来了,但明翡是他亲自带出来的人,偏偏能沉下心思考他话中深意,寻求自己还能突破的地方。
转折来自和钟聿行的一通电话。
那晚回校后,她诚心诚意地向他道歉,解释自己在老师的朋友处为之后的比赛挑选原石,一直没分心看消息,又待晚了,才错过他回京市的时候。明翡说不清对他问朋友是谁,或者借此提出那位朋友是不是带她去靳叔那吃饭的男人,是否期待,还是回避。
她试探过了,钟聿行好似一无所知。
徐靳山没有告诉他。
他没有计较此次错过,一如他在她面前始终随和、温雅。可明翡没有因此认为,这段关系里,她有喘息的空间。后来几晚,钟聿行都有趁空闲时间和她通电话,他不追问她的突然离开,她也瞒下了对那通电话的介怀。
成年男女,无需那么多清楚的解释。
到了今晚,明翡有点沮丧,忍不住向他埋怨。她接受了孟怀端的说法,可对自己先前在那两块料子上花的时间和心思,还是略微可惜的。
“我好喜欢那块蓝水料子。“她为避开舍友们,躲到了楼下,“像…雨过天晴后,天空的颜色映照到清澈的湖面上,又淡又蓝,特别好看。”“为什么不坚持?”
“因为老师的提议不会有错。”
“这么笃定,可是人都会犯错。”
明翡很喜欢和钟聿行通电话,迷恋他在自己耳边讲话的错觉。哪怕现实里相隔千山万水,可她紧贴手机,随时间流逝,感受逐渐升温的屏幕,恍若被他讲话的热息笼罩,染红了耳朵。
“老师可不是一般人。“不管何时,明翡都会第一时间护着孟怀端,“他特别特别厉害。孟老师年轻时,国内没有那么多正规玉雕比赛,更没有网络媒介,他是靠自己一件一件作品输出,让名声和实力在客户中口耳相传,最终业内才把他捧上大师的神坛的。”
孟怀端曾同她浅显地讲过,为什么在玉器市场初见那日,他笃定明翡是个可造之材。
因为她太犟了。
抱着自己雕刻那点儿别人兴许都看不上眼的小东西,一遍一遍地撞冷嘲,撞白眼,撞看似永远无望的高墙,没有人心软,通融为她放行。他也曾如此。
那个时代,没有比赛,没有网络,每个城市间的玉雕圈子排外性都很强。他要出名,只能亲自去谈客户,当自己的销售,又一夜一夜地埋首在工作台前,就着一盏孤灯凿翡翠里的世界。
他也受过无数的轻视,作品被贬斥为一文不值的垃圾。孟怀端就砸了那件作品,又换一件去碰那个眼高于顶的客户,反反复复,不管心血几次被压在垃圾堆下,直到他真正认可自己。很难想象,时代变迁,还有人用这种蠢办法推销自己。可雕刻就是需要这股儿劲头,扎实又有棱角的,否则怎么对抗被称为硬玉的翡翠?
骨子里,就得硬。
“可惜,出名都是有代价的。早年没有防护意识,落下了病根,现在他身体特别差。"明翡叹气。
孟怀端还没出院,反而有加重的征兆,所以这两日明翡都没有拿比赛去叨扰他了,只是下课后去陪护,陪着吃顿晚饭再离开。“需要帮忙吗?给你老师送到更好的医院。”“暂时不用。"明翡没有把话说绝,“那是孟老师做了好多年复查的医院,之前吃了药,情况很快就改善了。”
可能孟怀端身体出现耐药性,需要换种新药,又或者底子太弱了,身体修复功能相应迟钝了些。
觉察出明翡情绪不佳,钟聿行又问起比赛的事,绕了一圈回作品灵感上,她倏地灵光一闪,“你头像是哪里的风景?不是国内吧?”“不是。”
“那是哪里?”
他沉默了心跳的一拍时间,才答上:“加州西海岸。”“是出差吗?”
“不。”
当防线因那道没有任何深意的女声而选择后退一次,就很难回到它该在的位置上了。
“小时候,我在加州念书。”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