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利兮

莉莉的肩膀。

“格里菲斯，你的属下今天也容光焕发哦。”她朝他扬了扬眉毛，说话时尾音不易察觉地上扬，似是一种隐晦的逗弄：“谢谢你介绍我认识她，她非常可爱。”

格里菲斯闻言，仿佛才注意到莉莉的着装，细细端详了片刻，是一席浓郁的黑色。

像午夜时她骤然扩张失焦的瞳仁。

一一她还有更可爱的时候呢。

格里菲斯暗自在心里反驳，开口却谈吐得体地感谢伊莎贝拉的热情安排。交响乐的合奏填满了迎宾的拱门，比利弗城宴客的古堡阔大庄严，人影攒动。

“我要和几个熟人打一声招呼，就先借走莉莉安娜咯。”伊莎贝拉说得很客气，但话音刚落就已经不容拒绝地握住莉莉的手掌。格里菲斯淡淡回答：“当然，今晚她是你的女伴。”她听罢得意非常，笑得像银铃撞在了钟锤上，带着心爱的姑娘跑没影了。格里菲斯继续留在僻静的角落，透过玻璃窗向外眺望。从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地看到舞会大厅斜对的房间，比他们高一层的位置，是一间客房。

文森特作为法王厅特遣的调查人员，近期一直居留在几座城市之间。像今晚这样重要的活动，他当然也会出席。某一刻，客房的灯火闪动了几下，熄灭了。格里菲斯知道那个人即将下楼，旋身去舞会找莉莉安娜。没有走出两步，眼前的路就忽而被一双骑兵队常见的镶铁短靴拦住。顺着靴子向上看过穿制服长裤的腿与戴着功勋章的外衣，格里菲斯的余光识别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心里陡然一惊。

是临近城市的骑士团团长克莱斯。

对啊，他也在这里。

克莱斯担任法王厅护卫队的职责，怎么可能不在？“这位小姐……“克莱斯没认出他。

铜色胡须抖了抖，一双总是露着精明冷光的眼睛像黏在蜜糖上的苍蝇，叮着陌生少女的银发和因为羞怯而埋下大半的面容。总觉得有些面熟。但克莱斯将那种似曾相识感归结为眼前的美人实在合他的眼缘。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腰间佩剑的金属鞘撞击在大腿皮带环的铜扣上发出轻响：

“在下克莱斯，不知道可否过问一下您的称呼？”格里菲斯早在遇到克莱斯的一瞬间绷紧了神经，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蕾丝领边。

由于他们的身高差得不多，他连脑袋都不敢抬起半分，唯恐打个照面的功夫就被旧相识认出来。

他屏息凝神，垂首看着二人脚下的地面，心中竞有一丝紧张。然而克莱斯完全被酒气和美色迷了眼睛，只感慨如此风姿卓绝的淑女就连俯首的模样都浑然像一只脖颈修长的白天鹅。格里菲斯若有所知恐怕要另找他日笑上一番。昔日他曾与克莱斯交锋，那时克莱斯是使人闻风丧胆的所谓黑风骑士团团长，如今却像一只发情的公鹿绕着女人打转。还是由他假扮的女人。

“小姐，您不爱说话？实在是腼腆的一位可人。”克莱斯戴着沾了酒气的白手套，想去牵淑女的手，或许还要多行一个吻手礼。

“那么便用沉默回答我的问题吧，不如您赏光跳支舞？”格里菲斯想象着把这荒唐的家伙按进酒桶里淹死。他正思考说点什么好，伊莎贝拉回来了。

“噢，先生，真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表妹。”伊莎贝拉亲昵地拍了拍那位淑女的胸口，像是在安抚女孩狂跳不止的心脏一样。

接着她又递给骑士团长一个抱歉的答复：“这孩子说不太好官话，刚刚又扭伤了脚踝，我让她在这儿休息等我。她恐怕不能与您跳舞了。”“那真是遗憾。"克莱斯咂咂嘴，恋恋不舍地流连观赏着粉色衣裙覆盖的身躯。

多么健美、高挑的身材，在比利弗城实属罕见，是大一号的美人儿。如今碍于美人身体不适不得一亲芳泽，可惜可惜。他只得作罢，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抛出一个深情的回望：“我会腾出今晚随时恭候为您效劳，美丽的小姐。”

直到愚蠢的背影消失在舞会鼎沸的人群中，格里菲斯猛地舒了口气，最先问的却是：“莉莉安娜呢？”

“莉莉？"伊莎贝拉玩得高兴了，早就把女伴忘记在九霄云外。她歪着头想了一想，才说：“她好像在跳舞呢，遇到了一位相熟的老朋友。”

实则不熟，也不算朋友。

莉莉这边的时间一分一秒拉锯似的磨蹭，度过得十分煎熬。她落了单，转个身的功夫就见到文森特站在到晚宴长桌的另一侧，四目相对，他也是一诧。

“好久不见，莉莉安娜。”

他的声音像从初春开冻的深潭水里浮上来，是浸过冰的丝绸，带着潮湿厚重的凉意。

周围的歌舞奏乐一下撞上了屏障，喧嚣与他们无关。打过照面之后，他不出所料来与她攀谈：“真意外会在这里见到你，看来拒绝同我到法王厅的决定格外正确，你过得越来越好了。”语调意有所指，眼神像蛇吐信子一般短暂地投去探寻。“我结识了一位朋友，她邀我来这儿玩一玩而已。"莉莉不露声色，以预先设计好的说辞对答。

目标已经到场了。接下来，格里菲斯理应出现在她目所能及的地方做接应，而后她骗取文森特的信任、与他跳一支舞之类的，便能顺走他的房间钥匙。一一这是整件事里最简单的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