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陈静寻的手紧紧地攥着那两张纸,把音量都提高了一个度,“我问你,为什么是上海的房子?”
陈宏柏抬手想安抚一下陈静寻的脾气,却被她一手拍开,落了个空。
她人缩成一小团紧紧地贴在了车门上,一点儿都不想和他接触。
陈宏柏收回手,只好狠了狠心,压低声音说:“静寻,北京不适合你。”
“毕业后,你要是工作的话,就去上海吧,爸爸会给你安排你想进的公司,你是个人才,在那边也不会埋没你。”
“你要是想继续读书的话,爸爸就送你出国深造,你看看你更喜欢哪个学校,学费由爸爸承担……”
陈宏柏的话还没说完,陈静寻就忍不住嗤笑了出来,她把那份合同往男人胸膛上一拍,“所以,您今儿来的目的说白了就是要赶我走,就像十七年以前,把我赶出北京对吗?”
“我就想问问你,你怎么就这么容不下我呢?我在北京呆了三年,我从来没打扰过你的生活,我也没奢望要和你相认……”
她的眼眶中早已经灌满了泪水,可她就是死死地盯着他,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如果我不走呢?您和您的夫人是要像当初逼着我妈签协议一样逼走我吗?”
人崩溃到一定程度,大概连眼泪都不会流了。陈静寻满是敌意地看着她这位道貌岸然的父亲,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两个耳光。
亏她以前还对“父亲”这个形象抱有一定的期待呢?
陈宏柏把那份合同塞进档案袋,放在陈静寻的手边,“静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爸爸不求你能理解我的难处,但请你相信,我是为了你好。”
“凡事都不着急下定论,我给你充足的考虑时间。”
陈静寻的目光往下挑,嘴角的笑如同抽丝剥茧地消失,她挑了挑眉,抬手拎起那个档案袋,连带着里面的合同一下一下地撕碎。
她就像是发泄一般,一下接着一下地撕,最后撕到手上没有力气,把那些废屑全部都扔在了陈宏柏的脸上。
“静寻!”陈宏柏不怒自威。
这么多年,显然没人敢这样对他。
可他并没有发作出来,反而沉下脾气,和她说:“静寻,你执意要留在北京的话,你连最基本的户口问题都没办法解决,更何况其他的呢?”
陈静寻知道,这话是在威胁她。
她扯了扯嘴角,“不劳您费心,有能耐您就拿出十七年前的本事,你最好弄死我。”
说完,她就对着司机喊:“停车!”
没有陈宏柏的命令,司机不敢乱执行。
看着车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陈静寻就开始猛拍车窗,甚至是拳打脚踢。
“静寻,你冷静一些,我送你回学校。”陈宏柏开口说。
“谁要你送!”陈静寻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车窗,“放我出去,我不想和你呆在同一个空间里,我觉得恶心。”
眼见着陈宏柏一意孤行,陈静寻扶着前面的椅子,前倾着身子就去抓方向盘。
司机见状,只好不得不及时踩了刹车,打着双闪,把车停在路边。
陈静寻推开车门,拎着自己的包就冲了出去,她“砰”的一下将车门甩上,只觉得耳根子终于清净了,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她的脸上,甚至模糊了她的视线,陈静寻本身就是路痴,早已经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她慌不择路地随便选了个方向,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就开始狂走。
仿佛只要她走的快一些,陈宏柏那些恶心的话就能从她的记忆中消失,被她甩进这场萧瑟的秋雨中。
走着走着,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夹杂着雨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想起小时候,她执着地追在母亲苏榕的身后,问她爸爸怎么还不来看她。
她记事比较早,早已经记不清一岁之前在承德的那些过往,但她能清晰得记得爸爸带她们母女回了北京后,他们住在一户八十平的房子里度过的点点滴滴,记得北京的地坛庙会爸爸把她扛在脖子上看舞龙,记得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爸爸给她和妈妈买的甜的齁牙的糖葫芦……
再后来,就是陈宏柏的原配妻子找了上门,那位看上去就高贵的夫人带人砸了她的小家,揪着她的小辫子指着她的脑门骂她野种,骂苏榕不要脸……
往事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将她吞没。
即使在长大之后,渐渐弄清楚了陈宏柏是个渣男,在有家庭的情况下骗了苏榕,在被原配妻子发现之后逼走了她们母女,可陈静寻还是对父亲有所期待,对父爱带有一层滤镜。
她恨透了陈宏柏,但又会毫无意识地期待自己不曾拥有过的父爱。
结果今天,这层滤镜彻彻底底地碎了。
陈静寻想哭,想声嘶力竭地哭,想发泄,可她不敢,她怕别人觉得她是个疯子,把她抓到安定医院。
陈静寻迷迷糊糊也没有看清路,脚直接踩进了一个水坑,鞋子和裤腿全部湿掉了,低头看着脏兮兮的雨水弄脏了自己的小白鞋,陈静寻有些崩溃。
她好冷,冷得瑟瑟发抖,她觉得衣服都湿透了,自己都快要冻死了。
于是她逼着自己